揭秘青山控股：从“后院菜地”到印尼圈矿，草根“镍王”折戟期货

2019年7月9日，印度尼西亚总统佐科(右)在总统府会见青山控股董事局主席项光达(左)。 （上海鼎信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官网/图）

在“中国不锈钢主要集散地”温州市龙湾区，青山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下称青山控股）总部占据着核心位置。

两栋16层高的双子大楼，深蓝色的玻璃幕墙，不远处即龙湾区人民政府、龙湾区公检法大楼及一众金融机构。

近一个月来，这家中国企业陷入国际镍期货风暴中心，成为全球瞩目的焦点。据彭博社报道，青山控股建立了大量空头头寸，或因镍价飞涨遭受数十亿美元损失。

青山控股1988年起家于温州，现已是全球最大的镍铁和不锈钢生产商之一。镍铁是冶炼不锈钢的原材料。该公司在国内的生产基地布局在福建、广东和浙江的沿海城市，海外则布局在印尼、印度、美国和津巴布韦等地。

2019年至今，青山控股连续三年入围《财富》世界500强。2021年，该公司以424.481亿美元的营收位列榜单第279名。与此同时，它在2021年中国企业500强榜钢铁相关企业中排名第6，在民营钢企中位列第1。

不过，即便在青山控股董事局主席项光达的老家龙湾区沙城镇，人们对这家企业也知之甚少。他们的话头往往止于“做不锈钢的”，对项光达的了解就更少。

从汽车门窗起步

沙城镇距温州市中心25公里，原本属于瓯海区，2001年被划归龙湾区管辖。2011年，沙城镇撤销镇建制，成为沙城街道。

沙城街道现处于温州城郊接合地带。窄巷交错，美发、服装和早餐等各类摊铺挤在道路两旁，电动车、三轮车、行人和满身刮痕的小型面包车穿梭其中。

项光达早期的创业伙伴陈实也从事不锈钢生意。在其宽大甚至空旷的办公室里，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项光达生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兄妹共4人——老大项光通，老二项光达，三妹项爱云（音），四妹项海燕。

除三妹外，项家三兄妹如今都是青山控股股东。陈实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在青山控股持股5%的张积敏，是项光达的三妹夫。

还有许多项家人分散在青山控股的各个关联公司。项作为沙城大姓，在当地建有项氏宗祠。

“项光达的父亲当年在沙城一带算得上搞机械的能人。”温州市不锈钢行业协会秘书长何干进端着水杯对南方周末记者说，“生产队的抽水机坏了，他可以自己修理。”

沿着父辈轨迹，项光达参加工作后进入国企温州海洋渔业公司从事机修。

1988年，项光达放下国企铁饭碗，妻子何秀琴也辞掉医院的工作，夫妻二人下海进入汽车门窗领域。在青山控股官网上，浙江瓯海汽车门窗制造公司被列为青山控股的起点。

何秀琴曾公开表示，当年她负责联络资金，项光达购入简陋的车床和生产工具，负责机器与产品的研发。最开始的厂房是水泥浇筑的自家后院菜地。四十多万元的启动资金均来自亲戚朋友熟人的借款。

这次创业可以说非常成功。项光达曾在为数不多的一次受访中透露，当时他们生产的汽车门窗供不应求，从来不用出去跑市场。

“只要是中国生产的有汽车门窗的车，十辆中有七八辆（的门窗）都是我们生产的。”项光达颇为自豪地说，在1991年、1992年，公司年利润就已达到一两千万，“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一桶金”。

多位与项光达打过交道的人向南方周末记者描述，项光达身材清瘦，为人干练，最大的特点是想得远。

何干进曾听项光达的合作伙伴说，在汽车门窗市场获利颇丰后，项光达一度想制造汽车。

“赌性很强”

项光达在上述受访时说，1992年他去德国考察，发现汽车门窗附加值较低，很难有大前途。而在当时，中国不锈钢对外依存度高达80%左右。项光达由此认为，“如果我能做出来（不锈钢），肯定不怕没销路。”

同年，项光达参与成立浙江丰业集团，正式踏入不锈钢行业。这家公司也是中国最早的民营不锈钢生产企业之一。

项光达向不锈钢行业转型时，正值温州龙湾地区的不锈钢产业蓬勃发展。

何干进介绍，温州龙湾的不锈钢产业起步于1980年代末，之后逐渐形成覆盖全产业链的不锈钢产业集群。2004年高峰时期，龙湾地区的不锈钢相关企业数量多达446家。

“加工1吨不锈钢可以赚2万块左右，那会儿公务员工资一年也就500多块。”何干进说，当时不锈钢属于稀缺品，可观的经济利益是吸引龙湾人加入的重要原因，大家多是以家庭作坊加民间借贷的模式开始。

1998年，项光达在温州龙湾区青山村成立浙江青山特钢有限公司。

陈实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那一时期，项光达先后在浙江当地和东北大连等多个地方，与民营钢厂和国有钢厂合作，积累了许多经验，发展没有遇到太多阻碍。

许多人都曾问陈实，青山的成功是不是因为抓对了时机。“我说不是，是这个人（项光达）赌性很强。他要走出去，还要做大做强。”

2002年，项光达走出温州，将业务拓展到邻近的浙江丽水市青田县，成立青田新青山特钢有限公司（现浙江青山钢铁有限公司）。

对于为何要走出去，何干进解释，当时温州的不锈钢产业开始腾飞，土地资源非常有限。青田县距离温州只需一小时左右的车程，却拥有更丰富的土地资源，适合建立大型钢厂。

2003年，青山控股成立。《第一财经日报》曾报道温州兴业银行对青山控股的融资支持的变化，从中可以看到青山控股发展十分迅猛：

2002年，青山控股的不锈钢销售收入达2.8亿元。温州的兴业银行为青山控股专设营销小组，为青山控股批下了首笔2000万元的授信。

2006年，青山控股总销售额飞涨至56.49亿元。兴业银行设计了由青山控股开立、子公司青山钢铁承兑的商业承兑汇票。商票保贴额度控制在6000万元内。该行还为青山控股的重点业务拓展方向设立了专项打包贷款。

2007年，青山控股为该行累计带来日均存款约8500万元，票据贴现约1.2亿元，国际结算业务量约500万美元。

但在这一阶段，青山控股尚没能打破国有钢厂占主流的行业格局。一位资深不锈钢从业者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青山当时生产的很大一部分产品都是非标或特殊牌号产品。

全球最低成本

直到2011年前后，青山控股才开始在中国钢铁行业崭露头角。

“它将300系不锈钢的生产成本降至全球最低。”上海钢联（Mysteel，300226.SZ）不锈钢事业部总经理王崇锋对南方周末记者说。Mysteel是大宗商品及相关产业价格和数据服务商，青山控股也是它的客户。

300系不锈钢是市面上最常见的不锈钢产品之一。该系列不锈钢用途广泛，应用于从厨具、建材到化工等各种需求。

王崇锋介绍，最低成本的实现得益于青山控股使用的RKEF+AOD一体化不锈钢冶炼工艺。其中，RKEF是将低品位红土镍矿冶炼成镍铁的工艺，AOD则为不锈钢冶炼工艺。

不锈钢生产企业大都选择外购镍铁。这些外购镍铁原料需在电炉中熔化成镍铁水，才能用来生产不锈钢。

而青山控股的钢厂先在前端建设镍铁生产车间，利用RKEF工艺冶炼镍铁，将冶炼好的镍铁水直接送至炼钢车间，去掉了高电耗融化外购镍铁的环节。

“这前后节省的主要是电力成本。”王崇锋表示，使用这套一体化工艺的不锈钢冶厂在初期每吨钢至少节省500元，之后节省的费用在300—600元/吨钢之间。

镍铁冶炼工艺RKEF和不锈钢冶炼工艺AOD都不是青山的独创，青山是将两种方法捏合在一起进行了改进升级。

一位资深不锈钢行业人士对南方周末记者透露，青山一开始使用RKEF工艺冶炼出的镍铁质量不够好，无法生产出品质稳定的300系不锈钢产品。

“但民营企业更重视利润，可以边生产边改进。”他说，即便在RKEF工艺已经成熟的当下，很多国有钢厂依旧选择外购高品位镍铁，高成本生产不锈钢。

10年前，北京科技大学冶金系退休教授许中波曾和德国专家一道，去青山控股在福建的钢厂交流冶炼技术。他明显感受到青山控股的不同之处。

“在别的钢厂，专家去走个过场就完事了。”许中波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这家企业特别爱学习，几乎不让专家歇着，抓住一切机会问德国专家问题。”

原在一家大型民营银行工作的陈旭明曾给青山控股旗下公司提供过信贷，他因此尽调过该公司。陈旭明发现这家公司许多设备都是自己研发的，大大压低了成本。而不锈钢生产企业大部分都使用高成本的德国设备。

陈旭明大致计算过，国企太钢不锈（000825.SZ）的吨钢投资额为1万元，青山控股旗下公司的吨钢投资可能连2000元都不到。吨钢投资可以理解为建设一个钢厂平均生产一吨钢所需的投资额，其中包括设备费、土地费、安装费等固定资产投资。

在和企业管理层近两小时的会面中，项光达给陈旭明留下了深刻印象，“感觉这个人格局很大”。他的同事专门记录了项光达的发言内容，之后整理出来给整个部门传阅学习。

“我们当时在银行经常见企业一把手，记录发言是头一次。”陈旭明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项光达在上述发言中说，“原材料行业核心竞争力就是成本，你的成本低你就有竞争力。只要你降低成本，你不怕卖不掉，因为它是一个期货，它是在全世界你随时可以抛掉的一个东西。”

在“中国不锈钢主要集散地”温州市龙湾区，青山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总部占据着核心位置。 （南方周末记者 施璇/图）

占据港口

2008年，为降低运输成本，青山控股将其镍铁产业落地福建福安市湾坞半岛，并在2011年成立福建青拓集团。该公司在福安的其他主要项目还包括不锈钢、港口物流、装备制造等。

福安市靠近湾坞半岛的白马港是国家一类对外开放口岸。该港口处于福州与温州沿海的中心地段，是福建进入江浙沪区域重要的海上通道。2012年，白马港为青山新建3.5万吨级专用码头。

青山控股的到来给福安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从2008年开始，青山控股的项目作为招商引资的重点项目，连续多年出现在福安市政府工作报告等各类政府文件中。

2021年底，福安市人民政府在公开信息中称，福安湾坞半岛自2008年3月青山钢铁旗下企业落户以来，吸引了一批不锈钢产业企业，现已成为全国乃至全球最大的不锈钢生产基地。

其中还提到，以青拓集团为龙头的不锈钢产业企业在湾坞半岛已累计投资超过180亿元。福安市不锈钢新材料产业2020年完成产值1203亿元，同比增长3.58%，占全市规模工业总产值的82%，新增产值41.59亿元，拉动全市工业增长的贡献率为93.6%。

这样的经济成绩与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密切相关。2020年4月，福安市财政局曾在答复外界提问时表示，“地方可用财力严重不足”。

上述答复显示，福安市近年来的财政收入因青山控股旗下鼎信系列项目的税收略有增长。但由于“减税降费”政策的影响，财政增收部分主要用于兑现给鼎信系列企业的优惠政策，其中2019年兑现奖励资金41535万元，2020年截至当时兑现奖励资金5505万元。同时福安市财政还承担了湾坞镇部分基础设施的建设。

福安市是宁德市下辖县级市。2017年，宁德市人民政府为进一步扶持冶金新材料产业印发《宁德市促进冶金新材料产业发展的六条措施》。

该项政策覆盖土地、人才、税收等多方面。如对符合国家产业政策的入驻项目优先供地，其土地出让底价按不低于所在级别基准地价的70%执行。

不过，作为重工业行业，青山控股在福建的项目曾不止一次因为污染问题受到诟病。粉尘、矿渣和污水造成当地空气、水和海岸养殖场污染严重。

2015年，多家媒体都曾报道，青山旗下福建鼎信系公司项目先开工建设再补办环评手续，多次收到环保罚单但并未停止违法行为。

当年10月，当时的青拓集团董事长兼总裁姜海洪曾公开表示，青拓集团已累计投资环保设备、设施7亿元，计划再投资2亿元，用于烟尘、废水和废渣等方面的治理。

不过，宁德市环保志愿者尤勋告诉南方周末记者，2021年仍有青拓集团工业园区附近的居民找到他，表示自己的日常生活被严重影响，希望能帮忙反映相关公司的污染问题。

镍价飙升至每吨逾10万美元后，全球最大镍生产国印尼将提高镍产能。 （视觉中国/图）

控制原材料

“我在十年前就提出来，两不着边的企业肯定是不行。什么是两不着边，一不在矿山，二不在港口。”项光达在和上述银行会谈时说。

在国内布局浙江、广东和福建等港口城市后，2009年，项光达进入红土镍矿矿山所在地——印尼。印尼是全球红土镍矿储存量占比最多的国家。

王崇锋说，青山控股是中国最早一批从事印尼镍矿进口贸易的公司之一。

企查查显示，2007年11月，项光达为实际控制人的上海青山矿产品有限公司成立，主要负责不锈钢原材料及矿产品的进出口及贸易。

何干进透露，依靠青山控股进口的红土镍矿，有不少龙湾人前往包头一带从事镍铁冶炼，包头比温州有便宜的电力成本。

2009年1月，印尼政府宣布将于2014年1月12日起全面禁止未经加工的65种原矿出口，其中就包含红土镍矿。

当年10月，青山控股大股东中国上海鼎信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上海鼎信）与印尼八星集团签署协议，设立合资公司共同开采印尼约4.7万公顷的红土镍矿。青山控股成为最早在印尼布局矿业的中国企业之一。

2013年，上海鼎信与印尼八星集团签署合作协议，共建中国印尼综合产业园区青山园区（简称“印尼青山园区”），在土地资源、水电等基础设施都没有的情况下从零开始。

青山控股在印尼的项目获得了许多资金支持。据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信息，印尼青山园区首个项目系年产30万吨镍铁及其配套电厂，项目总投资5.8亿美元，由国家开发银行提供项目融资。

2016年8月，印尼青山园区被国家商务部和财政部联合确认为境外经济贸易合作区，2018年8月印尼中央政府将其列为保税区。

曾在金川集团等矿业公司工作十余年的刘庆良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金川集团早在2006年就开始在菲律宾投资镍矿。金川集团是中国最大的电解镍生产企业。

刘庆良表示，除了不太稳定的政治和自然环境，阻碍国有企业在印尼投资矿产的另一个原因是，印尼地质勘探水平落后，当地政府不太了解自己的矿产储备情况。

“对于国有企业的矿业投资并购来说，资源可靠是最重要的。”刘庆良说，没有掌握完整清晰的矿产情况，国有企业很难做出决策，而像青山控股一样的民营企业则有更灵活的处理方式。

在进一步控制原材料后，青山控股将不锈钢生产成本压得更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青山控股甚至可以控制不锈钢市场。

“这么多年不论不锈钢怎么降价，几乎没碰到过青山控股的成本线。”上述资深不锈钢行业人士表示，“青山一旦遇到不赚钱的时候，稍微减产，市场价格就会上升，因为它的体量足够大。”

据Mysteel产量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青山控股中国区域粗钢产量占中国不锈钢粗钢总产量31.14%；青山控股中国和印尼两地粗钢产量，占中印两国总量的36.63%。

2017年6月8日，青山控股与法国埃赫曼集团签署合作协议，共同开发纬达贝镍矿并成立印尼纬达贝工业园区。

一位钢铁行业资深从业者观察到，印尼青山园区绝大部分都是青山控股自己的项目，而纬达贝工业园区则更多是与其他企业的合作项目。“说白了人家现在想做地主了”。

因印尼对原矿禁止出口及新能源行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来到印尼投资矿产。镍是三元锂电池重要的原材料之一。

2021年3月，青山控股公开表示将继续加大在印尼镍产业的投资，2021年预计生产镍当量60万吨，2022年预计生产镍当量85万吨，2023年预计生产镍当量110万吨。镍当量指的是镍铁等产品换算出来的镍金属量。

据Mysteel产量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印尼镍铁总产量金属量约为89万吨镍金属量（即89万吨镍当量）。这意味着，2021年青山控股在印尼生产的镍当量占印尼总镍当量67%左右。

资深期货玩家失手

做钢铁和矿业的企业，大部分都会涉足期货。

陈实也曾在2005年左右“试水”期货市场。当时国内还没有金属期货交易所。他将200万人民币换成十几万美元，在香港开户。

“开始很赚钱，后来一下子就赔光了。”从那之后，陈实再也没做过期货，踏踏实实做自己的钢管。

青山控股通过此次“史诗级逼空”才为人所知，但它早已是国内外期货市场的资深玩家。

据刘晨曦观察，青山控股多年来在期货市场上一直都是大手笔的“单边”进出。刘晨曦在一家国企从事期货交易多年。

“做镍贸易的民营企业老板喜欢做‘单边’的很多，但像青山这样大手笔的却不常见。”刘晨曦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单边”更像押宝，在没有库存或库存很少的情况下，单方向赌涨或跌。

“我们国企是不许做‘单边’的，出了问题就算国有资产流失。”刘晨曦说。

他还表示，青山的头寸在行业里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它的头寸够大，有时甚至可以影响市场走向。

2021年初，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全球原材料价格持续增长。“那时大家都在做多，但青山却大手笔做空。它突然说我要生产出来高冰镍了，镍期货价格立刻暴跌。”刘晨曦回忆。

高冰镍是一种用来生产硫酸镍的中间品。后者可以用来生产新能源汽车所需的三元锂电池。高冰镍主要是从硫化镍冶炼而得，硫化镍矿资源相对稀缺。据美国地质调查局数据，2020年全球镍储量中，硫化镍矿占40%，红土镍矿占60%。

硫化镍矿量少制约了新能源行业的发展。2021年2月，特斯拉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曾在推特上抱怨，该公司扩产锂离子电池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缺镍”。

2020年底，青山在印尼试制高冰镍成功。青山从其在印尼控制的红土镍矿中，用较低成本获得高冰镍，理论上可一定程度缓解三元锂电池的镍供应不足。

2021年3月3日，青山控股公布其与华友钴业、中伟股份签订高冰镍供应协议，在一年内向两家公司各供6万吨和4万吨高冰镍。LME镍合约价格应声而跌，从2021年2月底超过2万美元/吨的高位跌至3月5日的1.5万余美元/吨。

虽然没有明确证据指向青山控股做空，但刘晨曦表示，业内人士都默认只有青山能持有如此大量的头寸。几次三番之后，同行都不太敢和它做对手盘。“大家在下单之前都会看一下它的头寸方向。”

此次逼空事件中，青山所持的镍制品和LME要求交割的并不一致。刘庆良认为青山此次或是高估了其高冰镍对市场的影响力，才会在手里现货不足的情况下进行大手笔卖空。

逼空事件距今发生已近一个月。物产中大期货副总经理景川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由于交割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所以镍期货市场仍然没有恢复正常。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中国企业应该获得了很多启示。”景川说，包括了解并遵守规则，合理设置自己的头寸，根据市场变化动态进行展期或使用各种工具。

南方周末记者通过电话和邮件方式约访青山控股大股东上海鼎信，并发送采访提纲，截至发稿，未获回复。福建青拓集团也婉拒了南方周末记者约访。

（应受访者要求，陈实、陈旭明、刘晨曦、刘庆良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 施璇